第五章 知心助手

　　张新健站在村委大院的大门口，目送赵力和楚小洁在积雪斑驳的公路上越走越远了，才转身回来。

　　今天楚小洁了解了一个全方位的张新健，心中的崇拜又增加了十分。张新健关心和鼓励的目光，深刻入理的思想，以及他的音容笑貌，在楚小洁心中不断地萦绕起伏。楚小洁下定了决心，不管工作多难多累，不管家里反不反对，明天一定要来。

　　这一夜，张新健和楚小洁都盼着亮天，没有睡好。

　　第二天楚小洁早早来到养鸡场，张新健向她一笑，她也向张新健一笑。张新健就明白了，楚小洁一定知道他盼着她来；楚小洁也明白了，张新健一定知道她一定会来。

　　张新健领着楚小洁参观一下整个鸡场。养鸡场是窗朝南的一排二十二间房子，北侧，是贯通东西的公用的宽敞的大走廊。最东头两间是张新健一家住的屋子。挨着往西两间是饲料仓库，再两间是饲养员休息室和配料库，余下再往西就全部是鸡舍。

　　张新健领着楚小洁由东往西，顺着走廊一路看过去，楚小洁看到，这走廊比解放乡中学教室的走廊还长。鸡舍里，宽敞明亮，每间鸡舍屋顶都装着两排吊扇，鸡笼整整齐齐，地面干干净净，就觉得这鸡场很不简单。

　　张新健对她说：

　　“两个饲养员要走了，将来你一个人要干他们两个人的活，添水添饲料，打扫卫生，鸡蛋装入包装箱，可能会很忙。过年以前我要减掉一部分鸡，明年规模肯定缩小，所以我不打算再添人员了，只有你一个人。我打算把饲养员休息室改成宿舍，如果有时候活儿干不完，你可以不回家，住在这里，这样工作时间加长了，就能干完了，当然，会按加班增加工资。如果实在忙不过来，我也能和你一起干。”

　　楚小洁没有想到担子这么重，心就有点凉了，脸上出现愁容。

　　张新健看出来了，看着她说：

　　“我相信你行。”

　　楚小洁抬起头，看见的又是张新健热情的鼓励的目光，就没有了反驳的力气，点点头答应了一声：

　　“嗯！”

　　楚小洁跟原来的两个饲养员学了一个星期，所有的活儿都会了。两个饲养员要走了。

　　张新健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，送两位辞职的饲养员。楚小洁看到，张新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，两个饲养员也难过，说：

　　“大哥，你要是真需要我们留下，你就吩咐，我们听你的，宁愿不走了。”

　　张新健说：

　　“我不能那么做，现在你们都另有前途，怎么可以被我给耽误了呢？现在看，养殖业前景肯定不好，你们应当去开创自己的出路啊。过去是咱们三个人，把一栋遍地碎砖乱瓦的房子，建设成现在这么规范的鸡场，那时候咱们是多么大的雄心壮志啊。可现在大形势变了。”大家边喝酒，边听张新健低沉地对两个人说：

　　“你们这两年来，把鸡场当作自己家一样，把我的东西当作自己的东西来节省，看见地上有颗钉子都要帮我捡起来收好。你们尽力了。”

　　说到这里，张新健拿出两叠钱，分别交给两个人，说：

　　“这是你俩结清的工资，另外我还每人另加了一个月的工资，就算你们两年多对我支持，我的一点心意吧。”

　　另加的工资，郑红本来不同意给，说在来安县养殖场里，我们发的工资已经是最高的了，工资都已经按月发了，现在凭什么又多给一个月。但是张新健坚决要给，郑红也拦不住。

　　两个饲养员都推辞，说：

　　“大哥，我们没结算的工资全都不要了，算是我们最后这段时间帮你忙。”

　　张新健说：

　　“你们必需要，否则就是嫌少。”

　　最后三个人都哭了。

　　两个饲养员又叮嘱楚小洁说：

　　“你张叔是好人啊，可惜这两年太操劳了，身体都累坏了，体质不好。今后你多帮他分担，别管是不是分内的事，能干的就替他多干点。”

　　楚小洁看到这的情景，心里特别感动，她从来没听说过，老板和工人能是这样真诚深厚的感情。她也体谅到了张新健这些天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。

　　两个饲养员辞职以后，张新健只觉得心里太空虚，浑身没有一点力气，对未来也没有一点信心，只想躺着。

　　楚小洁已经搬进了宿舍。活儿很多，工作量非常大，张新健有病不能帮她忙，郑红快要生孩子了，身体已经很不方便，只能有时帮着她捡捡鸡蛋、巡视一下鸡舍，所以楚小洁就只好起早贪黑的忙。她身材瘦肖，虽然个子挺高，但毕竟刚初中毕业不久，没劳动过，所以没有多大的力气，常常累得汗水淋淋，长长的头发一缕缕粘在湿湿的脸上。

　　一周之后，张新健由于挂了几瓶点滴，好一些了。

　　这几天里，他有时起来到鸡舍里看一圈，看到楚小洁干活的确认真细致，井井有条，他心里就对她有一种特殊的信任感。

　　下午，张新健迈着还不太有力气的步子，来到了楚小洁的宿舍。

　　楚小洁太累了，正在床上躺着，还没有做饭。她每天中午回东屯家里吃饭，再带来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的饭，在宿舍的煤气灶上面热一热。

　　听见敲门声，起身开门一看是张新健，就赶忙让他进屋。张新健十分欣慰地说：

　　“想不到你一个人做的活，比他们两个还要细致周到。这些天，我看到你真是累坏了。感觉还能行吗？”

　　楚小洁不禁委屈，就说：“其实我很想干好，可是只怕我不能胜任……我每天十点睡觉，早上四点就起床，如果长时间这样，我能坚持多久？还有，我的手不知为什么肿起来，我想可能跟太累有关。如果我实在干不了，你就把我辞了换人吧。”

　　楚小洁说完就低下了头。

　　张新健吃了一惊，没想到，楚小洁每天是这样辛苦，才干完了这么多活！不禁关切地问：

　　“这几天你太受累了。手怎么了？我看看。”

　　楚小洁把手伸过来给他看，说：

　　“不信你看，一天比一天严重了。”

　　张新健轻轻把她的手向上抬了抬，仔细看。楚小洁的手本来又小又细嫩，是一双没干过农活的学生的手。现在皮肤由于浮肿有些发亮了，手指也显得有些粗。

　　张新健放下她的手，想了想说：

　　“手浮肿跟劳动强度不一定有直接关系，我猜测，会不会是你的皮肤对咱们用的消毒剂过敏呢？或者是你每天洗水槽用的水太凉？现在我病好了，明天我去县里采购添加剂，直接换一种消毒剂，并且以后洗水槽改用温水。这样试一段时间，你看怎么样？至于劳动量太大的问题，明天我去县里，会把那部分低产鸡群卖掉，这样可以减少四分之一的工作，等我身体好了，没什么事情干扰时，我也可以帮你，你说这样是不是可以？”

　　张新健似乎在和楚小洁商量，又似乎自言自语。

　　“自从和我并肩奋斗的两个助手走了以后，我心里太空虚了。而这些天，看到你各方面的事都干的很好，责任心又强，我心里又敞亮多了，对将来似乎又有了信心。所以，我不希望你走，你明白吗？”

　　楚小洁一句也无法反驳。因为她实际上也不想离开这里，不想看见张新健难过。

　　她又能说什么呢。只有点头答应，说：

　　“那我留下吧。我会尽力的。”

　　新健走了，她又坐在床沿上，望着自己浮肿的手，回想着被张新健的手握住并抬起来的感觉，呆坐了半天。

　　晚饭后，张新健也来到饲料室和鸡舍里，帮着楚小洁干活，又一边教了她很多技巧和注意事项，这晚上，她感觉干活特别轻快，连灯光都比往天明亮灿烂。

　　张新健一大早就开车出去了，郑红担心他一天，因为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好。楚小洁也心里暗暗惦记了着，有时从宿舍南面的小门走出去，往村委会大院外的公路上张望。

　　天已经黑了，张新健回来了，直接带来了拉鸡的车。这个晚上，四分之一的鸡被卖掉了。

　　张新健还买回来了无刺激的新型消毒剂，又给楚小洁买的橡胶手套，烧开水用的大号电水壶。张新健还花了几百元钱，给楚小洁买了一盒祛风散寒的药酒，打算作为公费医疗送给楚小洁，给她治疗手上的浮肿。

　　可郑红不让，说应当收钱。最后虽然是郑红拿着药酒送到宿舍给了楚小洁，却也没好意思提钱的事，还是楚小洁随后拿着钱给他们还了过来。

　　但楚小洁从此真正的理解了张新健，他是多么善良细心的一个人，明白了为什么两个饲养员临走都会哭，那么舍不得。

　　鸡群虽然减去四分之一，然而活儿依然很多。张新健经常要去县里买药品、疫苗、饲料，还要常常开车往乡里的销售点和县里送鸡蛋，帮楚小洁的并不多，郑红产期临近，基本也不能帮她了。

　　所以楚小洁还是很累。但是她再也没有跟张新健提起，全都独自默默承担起来，以纤弱的身体支撑着养鸡场正常地运转着。

　　张新健看到楚小洁坚持着干那么多力所不能及的活，就很心疼。于是就做妻子的思想工作，要把楚小洁的工资增加了一百元。此时的来安县城里，在商店上班的售货员，每月工资也只有两百多。张新健发的工资已经超过了四百。

　　尽管他的养鸡场是在亏本经营，但是他总是这样说：

　　“任何时候，要亏老板，不能亏工人。”

　　郑红这次却没反对增加工资。因为她看得到，楚小洁确实很累。而且，楚小洁勤快懂事，她特别关心郑红，看见郑红身子不方便，打水、提煤这些吃力的家务活，楚小洁总能提前想着帮郑红干好，所以郑红很喜欢楚小洁。

　　郑红爽快同意加工资，弄得张新健很没有思想准备，说：“耶？以前一提加工资、一提发福利，你就发脾气，这次你怎么这么痛快了？”

　　楚小洁的手实际上是怕凉水，受了寒。由于吃了药酒，每天洗水槽又改用温水，所以几天以后，手逐渐好了。

　　她虽然白天忙了一天很累，可是晚上还躺在床上看书，没几天，那两本书《蓝城》和《废都》她都看完了。

　　过春节的前两天，郑红顺利的生了个胖儿子。

　　张新健早就买好了了一本取名字的书，翻来翻去，定不下来哪个名字更好。新健妈看见了又白又胖的孙子，乐得不得了，说：

　　“就叫小安吧，平平安安的就好。”

　　张新健赶紧查了书，还不错，就决定叫安安。从此以后，张新健又迷上了取名、算卦、看风水，买回来很多周易方面的书仔细研究。

　　两天后，就到了春节。除夕夜，楚小洁，还有过来伺候月子的新健妈、郑红妈都回去家去了。养鸡场里只剩张新健一家三口。

　　张新健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空落。他一间一间的房子查看过去，鸡舍的灯还没有关，各个门上，楚小洁都贴了一个福字，他走进楚小洁的宿舍，看着屋里简单的陈设，站了好一会儿，才明白自己的空落之感来自楚小洁。一个多月来，楚小洁每天都住在这里，晚上干完活，大家一起看电视，象一家人一样，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。今天楚小洁一走，就觉得空了不少。再想想楚小洁自从来到这以后，跟自己的关系越来越亲近。有时候在一起干活，要离得很近，自己就觉得拘束，而楚小洁却不躲避，一副很快乐、随意的表情，使他心里常常有一种激动。

　　回到自己家的房间，听着外面的断断续续、隐隐约约的鞭炮声，就想起每一年的除夕，自己都是要写写一年的总结。于是就坐在写字台前，写了起来：

　　“……风风雨雨的九六年过去了。无论明年怎么艰难，我都会尽力做好。‘谋事在人，成事在天’，我不会因为结果的胜败而迟疑。我相信，有楚小洁这样一个知心助手在身边，九七年，一定会快乐更多一些……”

　　请看第６章元夕的明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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